盛世兴游赏。新春前后,除夕游城中双门底花市,人日游城外 花埭园林,游人不绝,熙熙攘攘,赏花买花,置身百花香里,为新 的一年带来憧憬。人日花埭的人潮汹涌,广州俗话戏谑“想死易过 游花地”,意谓游人之多能挤死人。
名士谭莹(1800—1871)与好友人日游花埭园林,赋诗吟咏, “粤中名花无牡丹,开当人日人争看”。产自北方的牡丹,以其国 色天香,成为人日花埭“人人争看”的赏花对象。倪鸿游花埭,赋 《广州竹枝词》, 附注“人日例为花埭之游,士女多买牡丹以归”。 士女争看牡丹姿容,虽然售价不菲,但无碍买得牡丹而归。清光绪 二十八年十月廿九日(1902年 11月28 日), 一幅摄于花埭园林的 照片,清晰可见牡丹满园尽繁盛。来自山东菏泽的牡丹,既在本地 销售,亦以此作为中转站销往港澳地区,出口东南亚,成为花埭园 林主要收入来源, 买花人既得“富贵”意头,卖花人更得“富贵”实 利。除节庆牡丹外,花埭日常买卖亦被记录于文人日记中,清道光 八年(1828)三月廿八日,名士谢兰生,“着阿庆到花埭买赤色风兰, 共得五枝, 极妙,又买凤仙四盆,并茉莉花头”。
翠林园是十九世纪花埭园林中的翘楚,清光绪十二年丙戌 (1886)人日,居廉、杨永衍、何桂林、萧常、伍德彝五人泛舟 花埭,在翠林园见到罕有的豆蔻狨。据清光绪三十四年戊申(1908) 伍德彝抚先师居廉《狨猴》图追忆, 题跋画上以记二十三年前旧事: “此兽状类小猴,高仅六寸,重不十两,头圆眼大,毛作黄金色, 细密如绵絮,不食人间烟火。最奇者,饲之以果,则口中双舌并出, 众所未睹,莫能举其名。”后有识者辨出其来自西亚波斯。居廉归 而图之, 多达数十页,形神毕肖,栩栩如生。
伍德彝题跋追忆先师的同年,《时事画报》也有描绘花埭正月初 七日喧闹景况:在相邻的翠林园与纫香园前,河中画船如鲫,岸上 衣冠塞途。画面与民国《番禺县志》卷四十一《古迹志二》所载相互 印证:(花埭)“每岁人日,游屐画船,咸集于此”。而此时距居廉 作古已过四年,翠林园热闹依旧。
本地文人如谢兰生、张维屏等均有游翠林园的诗文。清道光五 年乙酉(1825), 两广总督阮元秋游翠林园,赋诗《游花田翠林园》: “茉莉开初歇,秋田菊又黄。林巢生翡翠,池渡野鸳鸯。埋玉香成 土,栽花土亦香。何须问园主,自看碧筼筜。”这既是翠林园的高光, 更是花埭园林的高光。
翠林园,也是外国人游花埭的必去之处。清光绪三年(1877), 英国格雷夫人随丈夫在广州生活。格雷夫妇游花埭诸园,就是“从 翠林园出来, ……先去纫香园,然后再去群芳园”。除了游园, 格雷夫人其间身体不适,也曾听从医生嘱咐到花埭进行芳香疗法。 用芳香辟秽,扶正祛邪,疾病在花香之中被治愈。
纫香园在文化圈上的影响力未及相邻的翠林园,但是园主人同样喜近文人,曾邀请诗人梁修留居。 清光绪十一年(1885), 梁 修为纫香园主人作百花诗,以驰骋丰富的艺术想象,将园中奇花异 卉一一题咏,结集为《花埭杂咏百首并序》, 是花埭唯一流传于世 的群芳谱,诗集以花埭最负盛名的牡丹为卷首,序曰:“此花仍屈 百花首,让与众香九五。”翠林园与纫香园,园以诗名,赏诗观花, 成为当年花埭盛事。
花埭各园,重视题诗;亦重题联,标示园林特色,意境风雅。 翠林园门联:“翠竹风来凤凰舞,林花露滴海棠眠。”纫香园在抗战 之后更名为仁香,门联:“仁者之风,桃李馥郁;香兮其品,兰芷 芬芳。”群芳园门联:“群花春来红拂阁,芳草时到绿映堤。”余香圃 门联则为“余地半弓闲插柳,香烟一缕自烹茶”,颇类岭南名园余 荫山房门联“余地三弓红雨足,荫天一角绿云深”。在花埭园林的 阵阵幽香之外,门联也可进一步渲染“香”的嗅觉美感,诱导游人 的到来。